「看著這個懷表,好,現在妳的腳放鬆,完全的放鬆,一,二,三,好,現在妳的手放鬆,完全地放鬆,一二,三...」
馨坐在大藪對面,眼睛半睜半閉,看著他手上一塊吊在銀鍊子上的懷表。
我站在大藪身後,聽著他用唸經般單調的嗓音唸著暗示語,留意有沒有人打開我們身後的房門。

過了不久,坐在床邊的馨就閉上眼睛,雙手雙腳安適地擱在床緣。大藪收起懷表。
「妳面前有一份月曆,正在往回翻,往回翻,停在1978年6月11日,也就是今天。」那是記錄中,葉馨休假買婚戒,然後和杜紹輝約會的日子。「早安,請問妳叫什麼名字?」
『我叫葉馨。』馨開口說。
「妳的工作是?」
『我是警察。』
「今天妳有什麼事嗎?」
『我跟男朋友要結婚了,今天我休假要買婚戒,然後和男朋友約會。』
「恭喜,妳的男朋友叫什麼名字?」
『他叫杜紹輝。』馨笑了出來。
當初在傭兵部隊看到大藪用催眠術,訊問某些用一般偵訊方法問不出資料的俘虜時,只覺得光唸唸有詞就可以問出一堆資料,實在太神了。
「其實這個方法有很多限制,」在某次偵訊過後,大藪邊喝啤酒邊說,「有些人的精神狀況不適合催眠,另外如果問話的人對問題一無所知,用催眠能問出的也很有限。」
「那什麼情況比較理想呢?」我問。
「最好我們知道問題的脈絡,催眠時只要用手上的資訊,暗示對方目前處在同一個時空裡,然後問對方做了什麼,這樣或許就能套出來我們想要知道的資料了。」
這就是現在他正在對馨做的事。
「妳到哪裡挑婚戒?」
『德輔道中的珠寶店。』
德輔道中是香港中環的珠寶和銀行街,記錄上最後看到葉馨的目擊者,是德輔道中珠寶店的櫃臺職員。職員提到她挑婚戒挑到一半,皮包裡的呼叫器就響了,她向店員道歉後,走出店外找電話回呼,從此下落不明。
「有挑到婚戒嗎?」
『沒有,我在珠寶店挑到一半,呼叫器突然響了起來。』
「是誰呼叫妳?」
『我在警局的上司。』
「他叫什麼名字?」
『他姓詹,叫宇鴻。』
「妳有回呼嗎?」
『有,我到珠寶店外面的公共電話回呼,是詹警司接的。』
「他有說什麼嗎?」
『他說西環堅尼地城負責接班盯梢的警員有案件來不及過去,問我能不能過去換班。』
「妳怎麼過去的?」
『我開車。』
「結果妳有到那裡嗎?」
『有,可是我一下車,就被一塊布蒙住口鼻,我聞到一股怪怪的甜味,人就暈了過去。』
「妳醒過來時,人在哪裡?」
『我躺在一張床上,雙手雙腳都被綁住。』
「房裡有幾個人?」
『有四個,不,五個。』
「妳看得見他們的臉嗎?」
『看不見,他們都戴著玩具攤上的塑膠面具,其中一個很高大,手臂上刺著豹子花紋,正在對天花板上的閉路電視講話。』馨突然尖叫一聲,『不要!』
「怎麼了?」
『那個豹子男在撕我的衣服!』她拚命搖頭,雙手抓住床緣抓到指節泛白,腳踝像撥浪鼓敲打著床板,發出巨大的『嘭嘭』聲,似乎真的被一根看不見的繩索綁在上面,『紹輝!救我!』
「不要怕,我現在數三下,妳就會醒過來。來,一!二!三!」
一秒前還在尖叫的馨,像被抽空了靈魂般向後仰倒。我一步上前扶住她肩頭,讓她坐直。
「馨?聽得見我嗎?馨?」我撥開散亂覆在她臉龐的髮絲,抓住她的肩膀輕輕搖晃。過了不曉得多久,她才慢慢睜開眼睛。
「剛才 - 怎麼了?」她說。
「沒事,妳做了個惡夢而已。」我說。
房門『嘭』地一聲彈開,拿著菜刀的哈佳跟幾個小鬼站在外面。
「你們在搞什麼鬼啊!」哈佳說。
「你們在欺負馨姐姐嗎?」一個小女孩瞪著我跟大藪,就像我們是通緝犯跟壞蛋一樣。
「沒事,」大藪說:「馨姐姐做了個惡夢,你們可以扶她回房間休息嗎?」
哈佳抱著馨,在小孩簇擁下走出房間,那個小女孩出門時,又朝我瞪了一眼。
我帶上房門,「啊,這是我第二次當壞蛋了。」
「要討好小孩,你不如改行去當聖誕老人。」
「天曉得當時那些人對她做了什麼。」我一屁股坐在剛才馨坐的位置上,「那些王八蛋。」
「士圖,我要向你道歉,」大藪說:「不過催眠術恐怕只能到此為止了。我怕萬一失手,她可能會遭受更嚴重的心理創傷。以這個國家的醫療水準,我不認為應該冒這個風險。」
「這樣就夠了,」我聽到房門外傳來馨和孩子的笑聲,「而且讓她像現在這個樣子,或許也不錯。」
「不過克勞瑟遲早會找到這裡。」
「就算他沒找到這裡,我也會去找他的,」我摸了摸腰後橫插著兩把巴朗刀的皮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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