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後幾天我陪哈佳打掃空房間,修理損壞的水電跟家具,試著在下一波住客上門前準備好旅店。
馨在中庭帶哈佳的孩子們玩遊戲,唸繪本給他們聽。還有在哈佳做不是很好吃的中東跟猶太料理時在廚房幫忙。

大藪每天仍然找時間,為馨中和體內的毒品和藥劑,試著用催眠打開她腦海中沉睡的記憶。我們兩個人有時會穿上當地男人的罩袍和頭巾出門滿街亂逛,四處留意是不是有像是克勞瑟或林區手下的人出沒。
這天早上,我走過櫃臺時,後面的哈佳遞給我幾張紙。
「從香港來的傳真,指名給你的。」
我拿著紙走回房間,大藪正經過我的房門。
「看來你通過我學妹的測試了。」他望向我手上的傳真紙。
我打開房門,招手讓他進來,「是『書稿密碼』吧。」
所謂的『書稿密碼』是以一本書或文章當作鑰匙,加密時在上面找到原始文件中對應的字,再把位置寫下來;對方只要有同樣的書跟文章,按照位置找到字,就可以解開密碼。
「聖經很容易找到,不管你們人在哪裡,只要找到一本聖經就可以為信件加密跟解密,不用隨身攜帶,也不用擔心會遺失。」我坐在床頭櫃前,打開大藪交給我的聖經開始翻查。
「不過想要破解的人,應該也會從聖經之類容易找到、版本一致的書開始試。」大藪在床邊坐下。
「所以你跟你學妹在加密之後,又動了其他的手腳,」我把解出來的字寫在白紙上,「馬太福音第五章第四十一節的內容是『有人強逼你走一里路,你就同他走二里』,我猜想你跟學妹應該在加密時,把所有的位置加上二。破解的人即使弄得到聖經,如果沒有換算,也沒辦法破解。」
「不過為了安全,我們有時會在信件裡,用經文暗示下次寄信時密碼要怎麼換算,好讓每次信件密碼的換算方式都不一樣。」大藪探頭過來,「上面寫些什麼?」
白紙上手寫的字一個個串了起來,組合成完整的句子:
『霍先生,你好:
謝謝你告訴我大藪學長的近況。...』
「近況?什麼近況?」大藪說。
「這是秘密,你自己寫信問學妹吧。」我一面說,一面繼續寫下去:
『...關於你詢問的問題,香港警署這幾年在辦案過程中下落不明的女性警員,應該有一名符合之前你在信上列出的條件。
她的名字叫葉馨,職階是高級警員,在毒品調查課任職,五年前休假買婚戒時失蹤。...』
「婚戒?」大藪說。
『...她有個已經論及婚嫁的男友,叫杜紹輝,跟她一樣在毒品調查課任職,職階是督察。
根據警隊我可以調閱到的記錄,葉馨失蹤時,杜紹輝正在追查一名叫徐阿采的毒販,
在她失蹤後半年,杜紹輝因為涉嫌一宗應召女被殺的案件被革職,隨後也下落不明。
我在信件後面把葉馨、杜紹輝跟徐阿采的資料,還有應召女被殺的新聞報導加密抄錄,你可以參考一下。
另外我聯絡了你信上提到的聯絡人,他回覆說對方已經加派人手前來協助,這幾天會有人跟你聯絡。
請幫我問候大藪學長。並祝你一切平安。
     桂
馬太福音第十八章第二十二節』
信件後面還有好幾張寫滿數字的紙,應該是桂敏芙所說的附件。
「看樣子,今天有很多功課可以做。」我揉揉鼻樑,「你先回房休息一下吧,全部解密完我再去找你。」
「你還好吧?」
「放心,解密這碼事以前在傭兵部隊做習慣了,還難不倒我。」
「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,」大藪說:「知道馨有男朋友...想要聊聊嗎?」
「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,」我按著前額,另一隻手懶洋洋地揮動,像在趕走一隻嗡嗡叫的蒼蠅,「讓我安靜一下,離開時麻煩把房門帶上。」

#     #     #

所有資料解密花了快兩個鐘頭,我帶著解密後的資料走上二樓,敲了敲大藪的房門。
房門打開,大藪探出頭,「資料解出來了?」
「馨在裡面嗎?」我說。
「今天的治療已經做完了,」他搖搖頭,「再過兩天就可以結束整個療程,她現在應該在中庭幫哈佳帶孩子們,進來吧。」
大藪的房間除了床和床頭櫃,其他空間塞滿了他這幾天想辦法從『多索杜羅』和診所偷偷搬來的儀器和藥品,我在床邊找個位置坐了下來。
「我們從頭開始吧,」我把紙張放在膝上,「葉馨和杜紹輝是青梅竹馬的朋友,兩個人先後進入香港警署,杜紹輝升到督察,葉馨升到高級警員後,兩個人就準備結婚,當時杜的上司詹宇鴻知道後,還特別將葉馨調到同一個單位。」
「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上司嘛。」大藪說。
「後來葉馨有一天休假後,沒有按時銷假上班。當時在追查案件的杜紹輝也沒有按時回報。幾天後毒品調查課根據線報搜查一棟棄置大樓時,在裡面的一間房間發現一部螢幕破損的電視機,還有雙手多處割傷,昏迷不醒的杜紹輝。
「杜紹輝在醫院清醒後向上級報告,那天原本葉馨要去挑選婚戒,晚上再跟他碰頭,等到晚上約定碰面的時間,他的呼叫器收到葉馨傳來的訊息,要他到那棟棄置大樓的房間,等他到達房間時,發現電視機正在播放葉馨被性侵的畫面,畫面中除了葉馨,其他人都戴著頭套或面具,對方還威脅他必須待在房間看到最後,否則就會殺害葉馨。杜紹輝只記得他看到最後,氣急敗壞到把螢幕敲壞,然後腦後挨了一記,就昏了過去。」
「這太離譜了吧?」
「當時警局恐怕就是這樣認為的,」我翻到下一頁,「警方搜查了那棟大樓,裡面只有杜紹輝的血跡和指紋,電視機後面的接線也被切斷。還有一根球棍,上面有杜紹輝的頭髮,顯然對方就是拿那根玩意敲昏他的。
「警方印製了幾千份懸賞告示,在媒體公布照片,並且要求巡邏員警留意,但是葉馨始終下落不明。她的男朋友認為警方的動作太慢,自己請了長假發動好幾次違法搜索,還因為這個跟頂撞上級,遭到督察室多次警告。」
「後來呢?」
「半年後,警方接獲報案,在某處公寓發現了一個死在床上的應召女,死因是氰化物中毒。問題是杜紹輝當時也在那間房間裡,而且衣衫不整。
「杜紹輝跟警方供稱,自己追查葉馨的下落追到了一家夜店,那名應召女跟她說自己知道葉馨的下落,他跟那名應召女到那間公寓,灌了幾杯黃湯後迷迷糊糊共度了一夜,隔天早上對方才告訴他自己根本不認識葉馨,只是有人付錢叫她這麼說而已。杜紹輝正要回應時,對方就口吐白沫倒地,沒過多久警方就破門而入。
「那名應召女平時有服用維他命跟解酒藥的習慣,不過公寓藥罐裡的藥卻沒問題,對方可能把氰化物混在她皮包裡隨身攜帶的藥品中,隔天早上她想到皮包裡還有藥,就拿出來服用。
「因為嫌犯是現任高階警員,警方封鎖了消息。不過媒體不曉得從哪裡得到的消息,杜紹輝移送到法院時,媒體早就包圍在警署跟法院外面,『現職警員涉嫌應召女命案』成為後來好幾天媒體的頭條。雖然後來法院裁定杜紹輝可以交保,但警方只能將他革職。
「杜紹輝被革職後,還是一直在追查葉馨的下落,直到一個月後,法院發現他沒有按照時間報到及出庭,警方搜查他的住處和常去的地方也沒發現,就將他視為棄保潛逃通緝,一直到現在。」
「他應該是被陷害的吧?」大藪說。
「是啊,」我點點頭,「另外,葉馨失蹤時,杜紹輝正在追查的毒販徐阿采,是當地知名的狠角色,而且性格殘虐,很多應召站的老闆都說,他在買春時會用像灌食藥劑、放毒蟲咬人之類的虐待手法對待應召女,不過想到他身上至少背了二十幾條追查不到身上的人命,大部份人是敢怒而不敢言。除了販毒、性虐待跟殺人,他個人的愛好是刺青。據線人說他不止為別人刺,也為自己刺。他在道上的綽號『瘋豹子』,就是因為 - 」我停了下來,「 - 他把自己上半身的皮膚刺上豹子的花紋?」
「你是說 - 」
馨背上那個巨大的『奴』字,還有她看到我背上的紋身,驚恐唸唸有詞『豹子』的神情,唰地一聲閃過我眼前。
「 - 而且杜紹輝被捲入應召女命案後不久,道上就傳說他偷渡逃到中南美去了。」
「你認為他會是凶手嗎?」大藪說。
「我認為綁架葉馨的人應該是他,但背後應該有權力更大、擁有更多資源的人指使。畢竟安排電視直播、毒殺應召女、引導媒體風向這些工作,徐阿采這種粗人根本接觸不到,也做不來。」我停了一下,「如果馨和葉馨是同一個人,可以解釋成這個主謀把她送到一個香港警察追查不到的地方。問題是誰有那麼大的權力?難道是克勞瑟?」
「而且我們根本無法確認,馨跟葉馨是不是同一個人。」
「這就是我把資料拿給你的原因,」我將那疊紙交給大藪,「你以前不是我們最好的訊問專家嗎?」
「我懂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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